周子衡:互联网金融进化史
从发达国家的经济史来看,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表明,人类经济已经走过供给驱动的阶段,需要强有力的需求拉动。冷战结束后,居民家庭部门的需求开始全面替代政府部门的需求,“军转民”中的互联网技术推动了个人远程交易,扩张了市场规模,形成了网络数字经济,最终带来了商业、消费与金融革命。
传统金融业
冷战结束后,美欧成为最终消费品的目的地,拉动了新兴经济体的经济成长。但是,新兴经济内需不足的同时,工业国家的制造业大规模转移或萎缩,全球经济陷入了“不平衡”。美欧消费拉动全球经济,但却未能带来新式的消费经济革命,工业时代的“生产—消费”结构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人们的消费方式也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不仅如此,20世纪与21世纪之交,互联网经济甚或在既有金融经济中成为一大“泡沫”,且在美国破灭。我们可以大致认为,快速扩张的互联网经济踢到了“传统金融业”的铁板。
这个传统金融业是工业时代的产物,是与工业生产要求大规模投资、高度资本集中相匹配的。银行、证券、投资、信托、保险等金融机构体系,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中,以中央银行及其法币体系为中心,造就了工业经济繁荣,也“成就”了大萧条!大萧条中,金融业遭受重创;大萧条过后,金融业得到恢复、重建,且接受分业监管,被要求稳健经营。
上世纪70年代起,金融业借助金融衍生品和金融工程技术开始大量地向市场投放金融产品,催生金融交易的爆炸性扩张,部分有其合理性,更多地是客观上延缓了消费经济的到来,将居民家庭部门引上了持续扩张投资的不归路。也是在70年代,美国的制造业、可贸易品均走过高峰,进入到长期低迷、持续萎缩的历史阶段。这就使得发达经济体日益金融化、过度虚拟(交易)化,最终形成了2008年的金融海啸。本轮危机无可避免地长期化,它强烈地标示出,“投资重于一切”的传统金融体系已经不能适应整体经济向消费经济的转变。
从世界经济和金融格局来看,现代货币体系是以中央银行发钞为核心,商业银行体系进行货币创造为基础的。法币的载体是银行账户,企业、政府部门的经济活动概以银行等账户为“节点”,从而形成一个与经济运行相映射的巨大支付体系网络。银行业的扩张也从此出发来全面扩张网点,增开更多的资金账户。工业经济下的金融体系视企业部门为金融需求的主力军,对于居民家庭而言,基本上被视为资金来源方,而非资金使用方。如此,传统的金融体系所服务的主体并非是居民家庭部门。这种情况在最近的30~40年有所改变,但是只是向后者销售更多的金融产品,提供所谓更多的金融服务。突出的例子就是香港街头兜售的雷曼兄弟公司的迷你金融债,没有人能够或愿意了解这种金融债券究竟是什么。简言之,居民家庭部门的“富余”资金没能创造出经济繁荣,反而被既有的金融体系滥用,酿成金融海啸。这已凸显传统的金融体系亟待跟上消费经济的步伐。
支付革命
网络电子商务需要有与其相匹配的金融业态,它首先要求的是支付革命。网络支付的笔次迅速达至天文数字,网络账户及其交易呈现出“宇宙大爆炸”的能量。在中国,这凸显为第三方支付体系的快速网络扩张。支付革命带来商业革命,网络经济解决了一个大萧条始终没有解决好甚或根本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突破产销瓶颈、超越市场边界,有效扩张交易。根据麦肯锡的研究,中国网络经济新增了近40%以上的内需消费。而不断刷新纪录的“双十一”销售奇迹,更彰显出网络经济所带来的是一场远未结束的商业革命。
这场方兴未艾的商业革命可从多方面归纳,有市场边界的无限延展,还有范围经济的超限扩张,更有生产流程的定制革命,等等,已激发整个经济体系的巨大活力和无限想象力。
比较直观的变化是,居民家庭部门的远程交易及其支付成为一种经济常态,甚或超出了企业部门的类似表现,企业部门必须满足与适应这一变化。由此可以断言,消费经济通过网络经济已经成为现实,且这一事实正在不断放大,并强力地改变着各行业业态乃至整个经济体系,其中自然包括工业时代遗留下来的金融体系。
网络数字经济带来的商业革命带来了支付革命,由此带来了消费革命,也势必形成金融革命。从“滴滴打车”到“三七”促销,网络账户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实现着快速扩张,账户扩张与消费扩张胶着在一起,产生巨大的叠加效应,从而带来消费革命、投资革命。小额交易、小额储蓄、小额投资正在大规模地、“季节性”快速地向网络迁徙。动物世界中的大迁徙、经济社会中的民工潮,甚或工业经济时代的任何一次经济繁荣都无法比拟这样一场巨大的经济变革。这场变革终将居民家庭部门推升到决定经济运转成败的中心位置,而且将全面走出工业经济时代的桎梏,进入到消费经济时代,并将创造一个与其相匹配与适应的金融体系或金融时代。
虽然整个经济社会依然为各种困惑所羁绊,为各种利益所纠葛,为各样观念所支配,但依然不难看到,生产、投资与消费之间的巨大体制分野或金融鸿沟,正在被无所不在的网络数字经济所弥合、牵引与拉升,这也正是过去100年来全球经济变迁的根本方向和必然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