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走在钢丝绳上的互金从业者
新流财经 · 零壹财经 2020-01-14 18:58:03 阅读：3147
互金行业，看起来是个谜一样的存在，不管是专业还是非专业人士，都曾以一腔热血踏入这个行业，想赚钱也好，想成就一番事业也罢，总之，谁都不是奔着更坏的方向走去。
而事实上，比起转行、离开的从业者来说，如今的互金行业，还有许许多多踩在钢丝绳上，向前无路、后退无门的互金人。
月均掉肉十斤
深夜两点，莫均荐才离开公司打车回家。进入年底，上海天气已经异常寒冷，他知道今晚可能又是个不眠之夜，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了句：感觉现在如履薄冰。
四年前，依旧是上海，莫均荐在一家互金公司做着底层资产的风控。
四年后，还是在上海，他接管了重资产的贷后工作。
两年前，他从底层资产跳出来创业，干资金资产、孵化项目，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底层资产。
不同的是，现在的处境，于莫均荐而言可谓是惶惶不可终日，瑟瑟发抖。因为，他深知自己随时有可能就进入铁栅栏，却不知道会是哪一天、会是什么原因。
这种无助感，就好比接管贷后时，被人情、工作、尴尬的处境一起助推着走上现在的岗位时一样。
“白头发现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增多，还好可能是基因比较好，不怎么掉发。”莫均荐自嘲道。自从接管了贷后，他才明白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由于是重资产的车抵贷贷后工作，手下分管着几十号人，同时要对接全国上百家分公司，“完全不能预料哪家分公司哪天会出什么事，不少车抵贷公司近期被全面抄底，我现在就是在夹缝中，且没有光。”
莫均荐接管贷后工作是在2019年年中，没过几天，各地全面排查贷后催收情况，而他却有可能成为替罪羊。
之前遗留的众多车辆没有得到处置，要不断填坑，新的旧的，这对莫均荐来说就是极其棘手的一件事，而他又不得不做。
接管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之前拖回来的车辆，一个从没有干过贷后的，一时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压力，“我所知道的以及处理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合规的，难就难在，我是所谓的负责人。”莫均荐显得有些无助。
聊了几句之后，想劝他离开，而他却摇了摇头，“这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刻，不管是直系领导还是下属，都没有放弃，我有何颜面在此时离开呢？”
事实上，莫均荐真正所担心的，就是之前遗留的众多问题，他怕，怕这个坑填不完，到底有多深而他又不得知，就好比踩在钢丝绳上，下面是悬崖，后退无路，只能每一步要走的极其谨慎，才不至于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下决策要反反复复思考，怕有漏洞。现在真的月均十斤往下掉肉，以前减肥的时候可真没这效果。看着各地车抵贷公司因催收接二连三被端，前领导、同事、家人，都开始纷纷劝我不干了，但我自己知道，不能走，也走不了，这其中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
但他同时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虽然莫均荐深知目前公司完全合规，每一项规定及策略都严格按照要求来执行，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之前的深坑哪里又空了一处，那陷进去的就是他了。
“到5月份，一定会好的。”
莫均荐在最后坚定地说道，也希望他瘦弱的身板能撑得起，撑到2020年5月份。
进去过的滋味也“蛮好”
比起莫均荐的焦虑，匡自强则显得淡定许多，因为他已然是进过铁栅栏的人。
做为知名贷超的负责人之一，匡自强看着自家公司做大做强，到最后倒闭解散，他也从最初的运营到商务，再到渠道负责人，每一任职位，都是贡献给自家贷超业务上。
眼看着贷超业务一天天做好，现金贷大火时，用他的话说就是，开始给714高炮导流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没什么理由，那时候大家都是被蒙蔽了双眼的，业务量大、来钱快，作为流量充足的头部贷超，那时候不为高炮导流，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由于自家本身也有现金贷业务，匡自强当然知道，高利率现金贷的弊端，“但市场不就是这么个事儿嘛，当所有人都在一股脑涌入时，没有人太多去关注他的对错，只有疯狂抢夺。”
匡自强也因此捞到不少好处，作为一名东北人，他在此刻显得非常坦诚，捋了下他最近新留的小胡子，说起赚快钱那段日子时，显得津津乐道。
天生心大的他，315过后，在其他负责人胆战心惊的时候，匡自强却显得异常淡定，“做过的事，就是做了，犯过的错也不能弥补了。”
就在警方上门前一刻，匡自强说他还在楼下喝着咖啡，看到警察上去，随后也跟着警方上去了。“能不慌嘛？但逃避总归是没用的。”
毫无意外，匡自强所在公司众多员工被带走，从运营到贷后商务，再到总负责人，上几百号的公司瞬间垮了许多。
不被业内所知道的是，匡自强在里面整整待了一个月，从接受审问，到背景调查，再到一系列流程，之前挣的钱也悉数吐出来，并且他经历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心路历程。
至于最后事件如何解决，他又是如何出来，到现在休养生息，匡自强避而不谈，他只是笑笑说，今后坚决不干这样的事，这样畸形的业务也本不该出现在互金行业中。
事件也并没有因此结束，就在不久前，虽然公司已倒闭，业务已停止，相关涉事人员再次被警方深夜“问候”，突然的二次造访让众多人措手不及，所幸的是，匡自强并没有在这次行列当中。
尽管看起来他现在安然无恙，但最让人惶恐的永远是未知潜在的高风险，这让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淡定，现在的日子看起来永远是像一个等着审判的犯人一样，匡自强开始焦虑着，但他还是自嘲着说：“进去过的滋味也蛮好的其实。”
持续焦虑但要继续生活
莫均荐也好，匡自强也罢，他们只是众多条线上部分负责人的现状。
本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不过到现在，事态变化已然是一副新的模样。
就好比近期早年已解散的部分P2P，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立案侦查后，警方要求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的行为人，包括部门主管、普通员工、业务辅助人员等，全额退缴在此任职期间的工资所得，没有谁能逃之夭夭，甚至要用牢狱之灾来偿还。
同样是贷后负责人，有人干几年就能在北京买五套房，当然这是极度的灰色收入；同样是现金贷业务，有人收手及时，能轻松买得起宝马......
而这样糜烂的生活这跟莫均荐与匡自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要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要时刻担心自己哪天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进了监狱，最难的无非就是持续焦虑着却还是要继续生活。
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日子目前看来好像尽头还很遥远。
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2020年，也希望2020年像莫均荐那样的从业者们能睡个好觉。
（应受访者要求，以上人名为化名，部分时间地点为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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